伊斯蘭特定功修對人性的陶治、淨化和培養

特定功修是安拉(真主)對人類的命令和責成,是穆斯林個人必須完成的主命功修和必盡的義務。伊斯蘭的特定功修即念、禮、齋、課、朝天道五功。這五項功修在許多經訓明文中都有所明示和規定。它集中規定于這段著名的對穆斯林來說人人皆知的聖訓中:“伊斯蘭建立在五項基礎上:見證除安拉外,絕無應受崇拜的主宰;穆罕默德是安拉的僕人和使者;立行拜功;交納天課;封‘萊麥丹月(伊曆九月)’的齋;有能力者朝覲天房。”(《布哈里、穆斯林聖訓實錄》)

五項特定功修以各自特定的神聖儀式完成。它是針對人心靈的淨化和建設,思想的陶冶和訓練,道德人格的培養和塑造,信仰的深化和昇華,宗教情感的引發和鞏固,以及人生態度的調整和端正,個人言行的端正和規範。它是積極地、實踐地與現實生活融為一體的;既是個人的,又是社會的。它旨在(即目的是)使人類的整個現世生活和生命過程時刻顯示出信仰的存在和活力,使整個人類生活顯示出信仰的光輝和神聖色彩。

第一項“念”,為五項之首。

伊斯蘭“念功”的範圍很廣,涵蓋每天每時每刻不斷地反復地紀念真主,各種贊主詞、求主詞,每件事情之前念“台思米”(以真主的名義開始)、念“清真言”、“作證言”、各種“杜阿宜”(祈禱詞),以及經常誦念《古蘭經》、學習《聖訓》等等。“念功”旨在將信仰融入穆斯林個人的思想、意識深處。使心靈在“念”中得到淨化;信仰在“念”中得以深化;言行在“念”中得以指導和端正;道德意識、覺悟在“念”中得以激發和鞏固。

第二項“禮”——即禮拜。

“拜功”是日常主命。穆斯林個人須終生不懈地持守這項功修。可謂“生命不息,禮拜不止。”他是個人化、生活化,又是最社會化、集體化的。除每日必須的五番主命拜,每週必禮的“主麻”(聚禮)拜外,還有兩會禮和各種副拜功,這項功修本身就穆斯林個人而言,拜功可謂“日五省吾身”,即每天五次敬拜安拉,反躬自省,求饒懺悔,而後努力正身。拜功的實質在於禮拜者形神合一,全神貫注地敬拜安拉,禮拜的核心則是對安拉的順從和敬畏。僅有形式的拜功,即對安拉敬畏與儀式的背離,則其內在精神皆失,只不過徒具形式罷了。

由於人性的向惡傾向、孱(chan)弱、怠惰和健忘,人們往往易於順從私欲,沉湎於世俗物欲和紛繁事務,貪圖安逸享樂,從而疏於信仰。對穆斯林而言,每天必禮的五番拜,在對主命的順從中,不致使人因之而疏忽、抑或忘卻了人生的天命和目標。每禮一拜就是對個人的一次提醒。五番拜的次序依次是:晨禮使人在紀念、敬拜安拉中,保持清醒的頭腦,開始新的一天;晌禮、晡禮和昏禮則分別在世俗事務最繁忙的時刻,抽出三個時間,依次完成,以此安定情緒、心境;宵禮是在人忙碌了一天之後,在反省總結自己的行為、得失中,在拜主、感恩中結束這一天。就這樣,在從不間斷、貫穿終生的對這一功修的持守中,穆斯林個人的道德意識、覺悟的激發和培養;思想意識的洗滌和端正;內心邪惡意識、傾向的抑制和淨化;內心良知、高尚道德意識的喚發和鞏固;個人道德人格的塑造日臻完善。時間檢驗著一切,改變著一切,成就著一切。

正如安拉所說:“他們的心境因紀念安拉而安靜,真的,一切心境因紀念安拉而安靜。”(古蘭經:13:28)

“你當謹守拜功,拜功確能杜絕醜事和惡事。”(古蘭經:29:45)

主的使者穆聖說:“你們告訴我吧!假如你們中一個人的門前有一條河,他每天在其中洗五次,他身上還有污垢嗎?”眾人答道:“一點污垢都沒有了”。使者接著說:“這就是五番乃瑪子拜功的比喻,安拉藉此來消除一切罪惡。

第三項“齋”。

齋戒,是每個成年穆斯林男女每年必須履行的一項功修。齋戒是阿拉伯語“蘇奧穆”一詞的的意譯。而該詞原意有“燒烤、燒灼”之意,引申為“磨煉、克制、淨化、戒除”等意思。

齋戒的根本目的不在於形式上的從黎明前夕到太陽落山這段時間內戒除吃、飲和性生活,其精神和內涵在於服從主命,克制私欲、淨化身心、言行,以體現對安拉的崇拜和畏懼。安拉說:“歸信的人們哪!齋戒已成你們的定制,猶如它曾為前人的定制一樣,以便你們敬畏。”(古蘭經2:183)

人類自身的物質屬性決定著人常受各種欲望的牽絆和左右。一個人若被欲望所控制,那麼其它方面均受其支配。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把人的欲望分為三種:一、“即非自然又非必要”的欲望,如:權力欲、虛榮心;二、“雖自然但非必要”的欲望,如:情欲、口福欲(人為肉體都有七情六欲,很正常,若沒有的話就不正常了);三、“即自然又必要”的欲望,如:饑餓時要吃飯,乾渴時要喝水。若這三種欲望失去平衡時,即人想要滿足自己的各種欲望時,必然會增加內心的不安和紛擾,必然會滋生惡念、貪念和產生不道德行為。而欲念是一切罪惡的源頭,一切罪惡意識、不道德行為皆因“欲”而生。一旦人陷入“欲”的泥潭不能自拔,一切倫理道德準則、規範和高尚的品質定將被踐踏,人性將萎縮,道德將淪喪,世風將日下是必然的結果。因此,如何克制人的各種欲望,使之規範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內,就成為確定道德規範、道德準則必須考慮和解決的問題。

作為洞悉人性的主宰安拉制定的天啟道德準則,除了全面合情理、合人性地制定了道德準則和規範外,還規定了與之相應的培養途徑。伊斯蘭教的齋戒即是最有效的途徑之一。如前所述,齋戒意即克制、淨化,旨在敬畏和順從。“敬畏”在《古蘭經》中被設定為一種人生漸臻完善之境,是人的所有潛在資質和能量在發揮過程中,既與自然休戚與共,又與眾生和睦相處的生存狀態。它內化為穩定的人格,外化為對事物領略得切中要領,諸般要素綜合為“從心所欲不愈矩”。克制,是克制人的各種欲望,恢復人的理性功能,是理性控制欲望而使行為“不愈矩”。經過一個月的特殊培訓和鍛煉,“使人們能擺脫欲望對人的理智(精神)的奴役,再不對欲望俯首貼耳”,從而使人的各種欲望“統一在理性的指揮下,人本身純善的一面才彰顯無遺······”,從而恢復人的自律能力。淨化則是淨化人身體內長期淤積的致病之物和人的思想意識上的、精神上的言行上的“污垢”和惡習,從而使人身心健康,內清外潔,明心見性。人性中的向惡意識和傾向得到有效的抑制和淨化,向善意識和傾向即良知和精神能力則會“應運而生”。用穆斯林習慣的表達方式就是:人的魔性和獸性得到了抑制,“仙品”得到了扶植和培養。

這已明晰地昭示在以下經訓中:

安拉說:“齋戒對於你們是最好的,如果你們知道。”(古蘭經2:184)

穆聖說:“齋戒是盾牌。齋戒期間,你們既不可胡言亂語,也不可放蕩不羈,遇人辱駡或毆打就說:‘我是封齋之人’”。

又說:“齋戒期間,誰沒有放棄說謊言、作假證,那麼,安拉無須他戒絕飲食。”

又說:“誰無能力結婚,就叫他堅持齋戒吧!因為齋戒可以節制私欲。”

總之。作為一項天啟的主命功修,作為最佳培訓、鍛煉方式之一的齋戒,除培養人具有一個完整的心態,內外和諧統一外,它對於端正人的思想意識、淨化人的心靈,克制人的各種欲望,提升人的道德意識、覺悟、規範人的道德行為有著更深遠的意義。

第四項“課”。

天課,也是伊斯蘭教的五項基礎功課之一。對於穆斯林而言,有一定經濟能力者,必須完成這項主命義務,盡到這項社會責任。因為天課取自富人,施之于窮人。它根據財產的種類而交納,如:現金、牲畜和各種農作物,包括動產和部分不動產。每一種類、數量各自不同。一般現金的最低徵收率為2.5%,它是以每年的盈餘來作計算的,除了合理的開支後剩餘的錢,則須繳納天課。需要指出的是,伊斯蘭教的天課不同於一般的“稅”,因為稅隱含有“強迫”、“罰交”等義。天課則是穆斯林個人以自己的財富向安拉表示虔誠、順從的義舉。

就人性而言,人類的創造者安拉說:“人是吝嗇的。”(古蘭經17:100);“人在獲得財富的時候是吝嗇的”(古蘭經70:21);“他對於財產確實是酷好的。”(古蘭經100:8)

正是在對人性本質洞悉的前提下,安拉制定了天課律例,其精髓便是針對人性。它以信仰和穆斯林個人應有的虔誠即對安拉的順從、敬畏之心來淨化人性和靈魂;以自覺、主動完納天課、奉行主命來克服人對財富的吝嗇和自私心。完納天課、履行主命“把人們從對財富的自私和貪婪,引向了對萬物的主宰安拉的順從和敬畏之中。”“把貧富這處於社會兩極的人群引導到統一的大目標,”對於富有者是一種人性的純潔和洗滌,對於窮人是一種人性上的知足與不平衡心理的解放。真正使人性閃爍向善之光,而不致於因吝嗇和自私使其灰暗。個人信仰的純潔和道德意識、覺悟的培養和昇華。自蘊含於其中。由此我們不難理解,伊斯蘭是如何通過天課這一現實的經濟行為昇華個人的信仰和道德意識的。如何把社會因貧富懸殊所造成的嫉妒、仇視及相伴而生的各種經濟犯罪行為昇華到信仰的理想高度的;更不難理解伊斯蘭信仰之下的社會及其精神文明水準是如何提高的,以及社會不穩定因素又是如何有效地被遏制的。

正如經訓所明示的那樣:安拉說:“你從他們的財產中徵收賑濟款(即指‘天課’而言),你借賑款使他們潔淨,並使他們乾淨(指財產和精神上的純潔)。”(古蘭經9:103);“你們絕對得不到全善直至於你們分舍自己的所喜愛的事物。”(古蘭經3:92);“能戒除自身的貪婪者確是成功的”(古蘭經64:16)

主的欽差穆聖說:“慷慨好施(樂善好施)的人接近真主,接近天堂,接近人類,遠離火獄;而吝嗇不舍的人卻遠離真主,遠離天堂,遠離人類,接近火獄。”

第五項“朝”。

朝覲,是一項伊斯蘭教的重要主命功修。每個有能力(經濟寬裕、身體健康、路途平安)的穆斯林個人一生必須完成一次。朝覲期間,全世界的穆斯林以統一的思想(動機即是舉意朝覲)和方式,為完成這一項功課彙集於伊斯蘭的聖城麥加,現在每年朝覲人數大約有300-400萬左右,其場面之盛大,氣勢之恢宏,信仰氣氛之濃烈是空前的。這一盛大的場面足以撞擊並震撼每一個親身經歷者的心靈和靈魂,對安拉的敬畏和虔誠之心由此而生。今生俗世上的種族、膚色、語言、地域、國籍等的差異,以及由此引起的人類社會上的歧視、矛盾、自我優越感、不平等等狹隘觀念、意識、痼疾頑症都因這一神聖的宗教功修而消解。人們在信仰面前變得和平相處,相互尊重,親如兄弟。

一位美國研究伊斯蘭的學者曾盛讚朝覲,稱伊斯蘭教的這一項功修在消除種族矛盾方面是最成功的,所取得的成就為任何制度所不及。美國著名黑人領袖瑪律科姆·艾克斯親歷朝覲後認為:美國需要瞭解伊斯蘭,因為它是唯一能解決其種族矛盾的宗教。(楊安譯自英文版《瑪律科姆·艾克斯自傳》)

這項功修本身不僅是對朝覲者在錢財、身體和意志方面的一次重大考驗,更是對朝覲者自身信仰的提高、精神境界的昇華、靈魂心靈的淨化、行為的規範。稱它是一次精神、靈魂之旅,是朝覲者人生脫胎換骨式的轉變亦不為過。“當你看到朝覲者在麥加附近的阿拉法特平原巨大的廣場上,熱淚流淌,請求真主寬恕並對過去的錯誤作虔誠的懺悔的時候,你就再也不會懷疑這一儀式對淨化人的心靈所具有的特殊意義了。”(《阿拉伯的智慧:信仰與務實的交融》   P115頁)

正如經訓所明示的:

安拉說:“凡在這幾個月內(伊曆10、11、12月)決計朝覲的人,在朝覲中當戒除淫詞、惡言和爭辯。你們當以敬畏作為旅行的費用,因為最好的旅費是敬畏。”(古蘭經2:197)

“它們(宰牲的牛、羊、駝)的肉和血,都不能達到安拉,但你們的虔誠,能達到他。”(古蘭經22:37)

主的使者穆聖說:“為安拉而朝覲者,在朝覲的過程中既沒有胡言亂語,也沒有胡作非為,那麼,他歸來的時候,猶如初生的嬰兒一般。”

之所以對這五項特定的功修儀式如此——全面而扼要地加以闡釋,旨在說明其在約束、培養、淨化、提升人性方面的道德價值,因為僅有道德說教和規範,或階段性的教育和無內在約束力的法律、輿論,道德則顯得空洞和過於理想化,而無其實際效力。人性之惡和自身的各種欲望在外界的刺激、誘惑下,亦不能得到有效約束和克制,各式各樣的不道德行為和犯罪行為則不可避免,時時發生。如上所述,伊斯蘭道德正是在對人性的深刻洞見下,以各項特定功修儀式和對這些功修儀式持續不斷,經年累月,貫穿終生的持守中,人性之惡才得以約束、克制、淨化和培養。從而使其得到不斷地強化和昇華,漸漸臻於理想之境,漸漸臻于完善。這正是天啟信仰和功修,注重信仰和行為不脫離實際現實的優越之處;是“你們是為世人而被選拔的最優秀的‘民族’(‘溫買提’就是信仰共同體)”(古蘭經3:110)的內含之所在。穆斯林的道德由他律變為自律就是這樣被培養起來的。

一位非穆斯林學者中肯的分析和評價道:這些穆斯林所持有的制度化模式化的儀式,起到了一種引發人們情感和端正人們態度的作用。在宗教社會學的視野裡,儀式就是對思想感情的經常不斷的重複和對正確態度的訓練有素的演練。所以,儘管人們並不意識到(穆斯林是有意識主動為之)此點之後才做的,但儀式確實對群眾有重大的功能意義。“由於人們的態度具有共同的儀式表達形式,所以人們不但憑此形式來表達自己的態度,而且,還轉而強化這些態度。儀式可以使態度上升到一種高度自覺的狀態,還會進一步通過這些態度來強化這個精神共同體。”

伊斯蘭教天啟的功修儀式所蘊含的道德建設價值及其實質效性,在此彰顯得異常突出,不言自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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