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反恐還是反伊斯蘭?


法國尼斯聖母院大教堂外的人們悼念遇難者

當地時間10月29日,法國南部城市尼斯發生持刀襲擊事件,造成3人死亡,另有多人受傷。據報導,警方到達現場時,兇手曾高呼“真主至大”。此前,巴黎郊區的一名歷史老師,曾因在課堂上向學生們展示侮辱伊斯蘭教先知的漫畫,在校門前遭到一名持刀男子斬首,襲擊者隨後被警方擊斃。法國總統馬克龍將襲擊稱之為“伊斯蘭恐怖襲擊”。

對於任何一個正常的政府而言,國家發生類似悲劇後,政府的首要職責應當就是調查、抨擊暴行發生的前因後果。然而,法國社會卻選擇另外一條道路。法國政府並未嘗試消除仇恨與恐懼,而是堅定發表極端主義、種族歧視言論,引導輿論仇視穆斯林群體,迫使穆斯林群體淪為邊緣群體。

斬首事件發生後不久,法國內政部長熱拉爾德•達爾馬寧(Gérald Darmanin)宣稱,法國正面臨一場“反對伊斯蘭主義意識形態的戰爭”,揚言要在法國發起一場“打擊內部敵人的戰爭”。在達爾馬甯部長的指示下,法國警方對國內諸多穆斯林組織及個人發起突襲行動,可怕的是,達爾馬甯部長竟然大言不慚地表示:“這些組織和個人與近日的襲擊案件調查沒有關聯,但是,我們只是希望給他們傳遞一個明確的資訊。”

達爾馬甯部長還宣佈,內政部將即刻取締若干抗擊伊斯蘭恐懼症的組織,聲稱這些組織是在幫穆斯林說好話,直言他們是“共和國的敵人”。達爾馬甯部長甚至表示,法國國內超市的清真食品讓他感到“震驚”,他認為,清真食品專區的存在,是分裂法國社會的表現。

在這樣一個緊張的局勢之下,散播類似懷疑論、分裂論,是極其不負責任的行為。以渲染國民情緒的方式謀求政治利益、打擊弱勢群體,更為惡劣。

可是,這樣一種惡劣的行為,正是如今法國的真實狀況。一直以來,法國世俗主義觀察報記者尼古拉斯•卡丹(Nicolas Cadene)都在對此做公正的報導,而今,卡丹卻擔心自己馬上就面臨失業。卡丹堅持記者精神,一直跟進報導抗擊伊斯蘭恐懼症的相關話題,政府隨即對卡丹及其報社發起批判與攻擊,仇穆分子、反伊分子都跳出來大肆指責卡丹和他的報社。法國總理辦公室趁機發表評論,聲稱世俗主義觀察報應當“趁早醒悟”,責令該報社“即刻承認法國政府及人民保衛世俗主義的行為不屬於伊斯蘭恐懼症”。

遺憾的是,法國政界的這種極端民族主義思想已經蔓延至學術界。法國教育部長讓-蜜雪兒•布朗凱(Jean-Michel Blanquer)聲稱,他反對知識份子與恐怖分子串通一氣。布朗凱部長直言:“伊斯蘭左派主義正在我們的大學內大搞破壞。”他還指出,法國學生聯盟(UNEF)已經被穆斯林分子滲透,因為聯盟現任副主席為穆斯林。作為法國最大的學生聯合會,法國學生聯盟隨即發表公開聲明,強烈譴責布朗凱部長的極端言論,聲明指出:“布朗凱理應是法國教育界的領頭人,但是,他卻發出如此無知且充滿仇恨的言論,我們對此深感遺憾。”

2015年《查理週刊》恐怖襲擊事件爆發後,一大批崇尚公平與自由的媒體工作者都遭到法國極端主義政客、組織及個人的抨擊,他們聲稱,這些媒體工作者間接導致了查理週刊悲劇的發生,因為,早在悲劇爆發前,這些媒體人就曾發表公開聯名信,要求《查理週刊》立即停止針對宗教信仰的侮辱與褻瀆。

作為法國總統馬克龍的堅定支持者,法國前任總理曼紐爾•瓦爾斯(Manuel Valls)在一次訪談中明確指出,如今的法國,已經捲入一場打擊“政治伊斯蘭”的戰爭。尼斯襲擊事件發生後,尼斯市長克裡斯汀•埃斯特羅西(Christian Estrosi)更是憤怒的指出:“法國應當即刻解放雙手,徹底消滅法國境內的伊斯蘭法西斯主義。”

法國右翼共和黨巴黎大區議會主席佩克雷斯(Valérie Pécresse)則說:“我們的穆斯林公民應當與我們一道大聲譴責假借穆斯林之名行兇作惡的行為。” 佩克雷斯的目標很簡單,那就是徹底將法國社會分化為“我們”和“他們”,他的言外之意,便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佩克雷斯的言辭貌似冠冕堂皇,然而,要求甚至迫使法國穆斯林群體為莫須有的罪名去做解釋,這本身就是極其無禮且荒謬的行為。近年來,已有幾十名法國穆斯林死于暴力襲擊,按照佩克雷斯之流的邏輯,所有法國人都應當替這些行兇者道歉。

恐怖主義的一大目標,就是造成社會的分裂與分歧。可現如今,法國政府似乎在竭力促成恐怖分子未能達成的目標。就法國而言,政府的所作所為,就是在為極端主義製造契機。

在法國這樣一個多種族社會國家,當主流社會開始質疑、邊緣化國內最大的少數族裔群體時,這個社會註定會陷入無盡的混亂與災難——對於不公、不義的不滿與憤恨,就是終極暴力的最佳醞釀因素。

如果法國政府繼續偏執地以負面形象刻畫法國穆斯林群體,法國面臨的問題與潛在威脅就永遠不會消逝,所謂的“反恐”與“反極端主義”運動也只會陷入無盡的深淵。誠然,法國政界都在大談特談反恐、反極端與反分裂,他們的一言一行都登上了各大媒體頭版頭條,但是,這種嘩眾取寵的行為,根本不會給法國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帶來任何益處,也不會給法國社會存在已久的各類矛盾帶來絲毫改觀。

馬克龍在競選總統期間曾經表示:“每當我國發生任何暴力襲擊事件時,人們就會立即開始質疑、抨擊伊斯蘭,我們必須強烈譴責這種行為。”而如今,當他面臨另外一名總統候選人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主席勒龐的強力競爭時,他卻選擇和勒龐如出一轍的路線:抨擊伊斯蘭,抨擊穆斯林,將法國社會一切問題的根源歸咎于伊斯蘭與穆斯林。

辱聖教師遭到斬首之後,馬克龍總統直言:“這是一場戰爭,關乎我們的生存。”倘若法國繼續堅持這種政治理念,法國的包容與和諧,註定將會一去不復返。

------------

編輯:葉哈雅

出處:華盛頓郵報

原文:After another tragedy, France should be combating terrorism, not criminalizing Muslims

連結: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2020/10/30/france-nice-knife-attack-samuel-paty-murder-criminalizing-muslims/

    為您推薦

    發表評論

    電子郵件地址不會被公開。 必填項已用*標注

    1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