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固然是世人的主為人制定的天啟制度，但這並非意味著廢除人對這一制度的作用，對這一制度只能是百依百順而全無主動，不得提出“為什麼”“怎樣”之類的問題；也不是說，由於主的啟示和人的理性不能等同，就廢棄理性的職能，把理性局限於消極接受和服從啟示的一切。實際上，這是一種不正確的理解。儘管安拉對宇宙的影響是決定性的，主的意志與人的意志不是等同的，造物主的能力和被造物的能力不是對等的，然而主的前定卻沒有因此而報廢人的作用和影響。同樣，天啟並沒有廢止理性對啟示的積極能動作用，而是激勵理性去理解啟示，以啟示為據演繹出新的律例，以填補立法中的空白。可見，神聖的天啟明文，並不防礙人的理性去遨遊和探索，啟示為理性留下了廣泛的領域，以肯定理性的自我存在，突出理性的功能和作用。這些領域包括以下內容：
（一）在信仰領域，讓理性讀解存在中的兩大事實：
（1）安拉的存在及獨一性。誠如人類天性所昭示的，安拉的存在與正確思維、健全理智是分不開的。故古蘭經舉出宇宙及人本身的許多證據來證明安拉的存在：“天地的創造，晝夜的輪流，對於有理性的人確有種種跡象。”（古蘭經三：190）“是他們從無到有被創造出來呢？還是他們自己就是創造者呢？難道他們曾創造天地嗎？不然，是他們不確信安拉。”（古蘭經五二：35-36）同時，用理性證據來證明安拉的獨一：“除安拉外，假若天地間還有主，那麼，天地必定破壞了。讚頌安拉——寶座的主——是超乎他們的描述的。”（古蘭經二一：22）“難道他們除安拉外還事奉許多神明嗎？你說：你們拿出證據來吧！”（古蘭經二一：24）“安拉沒有收養任何兒子，也沒有任何神靈與他同等；否則每個神靈必獨佔他所創造者，他們也必優勝劣敗。”（古蘭經二三：91）
（2）啟示、先知及使者的認證。由理性來確認這些事實的可能性及實際發生，認證某個人是否來自安拉的使者。這一問題的仲裁是理性而不是其他因素；啟示明文和傳述也無引證的餘地，因為尚未被確信者怎能作證據呢？因此，伊斯蘭學者們主張：理性證據是明文證據的前提。當理性信服安拉的存在及安拉的完美時，理性懂得：由於睿智主的智慧、仁慈主的慈愛，他不會丟下僕民不管，不會讓僕民在無知、愚昧、肆虐的的苦海中而不能自拔。因為理性深知，主有能力通過傳達者來引導他們，把他們從重重黑暗引渡到光明。據此，理性不會輕率接受每個自稱“使者”的人，而是要求他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話是對的；因為使者不代表自己，而是體現派他的主的意志，所以理性要求他拿出只有主才能做到的奇跡。理性可鑒別只有通過使者顯示的真正奇跡與魔術家、騙子們的邪術；理性可認識證明使者真誠的奇跡的性質，可認證它是安拉對使者語言的證實，故奇跡相當於安拉說：“使者對傳達我的資訊所言極是。”安拉不會證實騙子的話，因為證實騙子本身是一種欺騙，而安拉與欺騙無緣。這一切是純粹的理性前提，假若沒有它，則啟示無從認證，宗教也無從確立。
理性可考察自稱使者的人的品行，研究其人的道德、語言、行為、他的裡裡外外，以便從中獲知其人是否配受主的選派。因此，在證實穆聖使命時，古蘭經訴諸的是人的思維和理性，古蘭經嚴肅而明確地說：“你說：我只以一件事勸導你們，你們應當為主而雙雙地或單獨地站起來，然後思維。你們的同鄉，絕無瘋病。在嚴厲的刑罰來臨之前，他對你們只是一個警告者。”（古蘭經三四：46）又針對使者說：“你說：假若安拉意欲，我一定不向你們宣讀這部經，安拉也不使你們瞭解其意義。在降示這部經之前，我確已在你們中間度過大半生了，難道你們不明理嗎？”（古蘭經一O：16）
（二）在法律領域，啟示讓理性自由理解經典明文，由原則推出細節，由細節觸類旁通，演繹出新的律例；理性可審時度勢，發見有關立法原則，如趨利避害，擺脫困境，給人方便，關注需要，照顧習俗，因時因地制宜等。所以，法律學派之間的分歧就不足為奇了。據此，伊斯蘭文化在啟示的指導下，為我們留下了巨大的法學財富，它在世界法律遺產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三）在道德領域，在許多善惡交織、合法與非法難辨的行為範疇，天啟讓理性自行作出判斷、發表意見。儘管啟示是道德律法、行為準則的源泉，但並沒有因此而忽略理性的職能。伊斯蘭沙裡亞大法本身，在解明人所共知的合法與非法界線後，把一些曖昧模糊的領域交給人們的良心去評判，讓人們選擇心安理得的事宜，採納最穩妥、最平安的措施。明智的穆聖就是這樣規定的，他說：“合法是明顯的，非法也是明顯的，在二者之間有一些隱微的事情，為許多人所不知；凡遠避嫌疑者，便保住了自己的名譽和宗教。”又說：“你當徵詢你的心、你的性靈：令人心安理得者為善；令人忐忑不安者為惡。儘管人們已經為你作了判決也罷。”
（四）啟示讓理性在廣袤的宇宙縱橫馳騁，可升上星球，下到地面，又可深思人本身：“你們當觀察天地間的森羅萬象。”（古蘭經一O：101）“對於篤信者，大地上有許多跡象，在你們自身中也有許多跡象，難道你們看不見嗎？”（古蘭經五一：20-21）啟示讓理性盡力發掘宇宙的奧秘，獲取宇宙的能量；因為宇宙中的一切是安拉為人預備的，為人的利益服務的：“他為你們而制服天地萬物，對於能思維的民眾，此中確有許多跡象。”（古蘭經四五：13）“他為你們制服船舶，以便它們奉他的命令而航行海中；他為你們制服河流；他為你們制服日月，使其經常運行，他為你們制服晝夜。你們對主的要求，他對你們都有所賞賜。”（古蘭經一四：32-34）
（五）在生存條件、生活事務中讓理性自由發明、任意發揮——只要謹守真理和正義的界線，聖訓說：“對於你們的現世事務，你們自己最清楚。”[1]古蘭經說：“你不要忘記你在今世的定分。”（古蘭經二八：77）
（六）讓理性吸取他人的經驗，得益於前人的遺產及後人的知識：“有眼光的人們啊！你們警惕吧！”（古蘭經五九：2）“難道他們沒有在大地上旅行，因而有心可以瞭解，或者有耳可以聽聞嗎？因為肉眼不盲，胸中的心眼卻盲了。”（古蘭經二二：46）“你們昭示我此經之前的一本天經，或殘存的古學吧，如果你們是說實話的。”（古蘭經四六：4）“如果你們不知道，你們應當請教深明教誨者。”（古蘭經一六：43）聖訓說：“哲理是信士的丟失物，無論在哪兒發現，他最有權利收回它。”
綜上可知，天啟並沒有報廢和凍結人的思維，而是在一些領域給理性以指導和支持；在另一些領域又給理性完全的自由和絕對的獨立。這方面的內容當然不勝枚舉了。
【節選自《伊斯蘭的特色 》，尤素福·格爾達威 著，張維真 譯，題目是編者所加。】
----------
[1] 聖訓在這裡特指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至於社會科學、生活價值方面，理應從天啟汲取。——譯注
1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