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穆罕默德:歐洲文藝復興的反教權主義先驅


2007 年 1 月 4 日,美國眾議員Keith Ellison宣誓就職儀式上使用了George Sale 1734 年翻譯的《古蘭經》的副本

在16世紀的歐洲,翻譯、出版古蘭經是一項高危事業,歐洲教會及當權者認為,古蘭經的流通,會引誘、蠱惑基督徒。1542 年,巴塞爾市政廳就懷著這樣的想法,拘捕了當地一家印刷商,該印刷商當時正計畫出版古蘭經的拉丁文譯本。慶倖的是,天主教新教改革家馬丁•路德迅速介入,保護了印刷商,也挽救了出版拉丁文版古蘭經的項目。他認為,歐洲應當自信地應對伊斯蘭教,他還寫道:“對抗土耳其人(即穆斯林群體)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所有人都看到‘穆罕默德的謊言’”。

終於,在1543年,歐洲終於出現了拉丁文翻譯版的古蘭經,歐洲知識份子隨即開始接觸到古蘭經。當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研究古蘭經的唯一目標,就是為了更好地理解古蘭經,進而抨擊、批判、打擊伊斯蘭教。然而,有些人選擇研習古蘭經,則是希望以此來質疑基督教教義。

加泰羅尼亞著名博學家、神學家邁克爾•塞爾維特斯 (Michael Servetus)就在他的反三位一體宣傳冊《基督教復興》 (Christianismi Restitutio)中引用了大量源自古蘭經的論據,他表示:伊斯蘭的先知穆罕默德是一位真正的改革家,宣揚回歸純粹的一神論,而基督教神學家通過發明三位一體論破壞了造物主的獨一性。

發表這些異端思想觀點之後,塞爾維特斯遭到維也納天主教宗教裁判所的審判,最終在日內瓦與他的著作書一道遭焚燒。

歐洲啟蒙運動期間,許多知識份子、學者以類似的方式將穆罕默德描述為反基督教教權英雄。有人認為,伊斯蘭教是一種接近哲學自然神論的純粹一神論,而古蘭經則是對造物主的理性讚歌。

1734 年,喬治•賽爾(George Sale)出版了古蘭經英文譯本。在他的引言中,他追溯了伊斯蘭教的早期歷史,並將先知穆罕默德理想化為一位反傳統、反教權的改革家,認為他廢除了早期基督徒的迷信信仰和行為,即對聖人、聖物的崇拜,同時否認了腐敗貪婪的基督教會神職人員權力。

塞爾翻譯的古蘭經在英國受到廣泛歡迎,英國社會對英文版古蘭經讚譽有加。對於許多英國讀者來說,穆罕默德已經成為反教權、共和主義的象徵。不僅如此,塞爾翻譯的英文版古蘭經在英國以外地區也產生巨大影響力。1765 年,美國開國元勳湯瑪斯•傑弗遜(Thomas Jefferson)就曾從弗吉尼亞州威廉斯堡的一家書商那裡購買了一本英文版古蘭經,並據此構想出一種超越宗教界限的哲學自然神論。 傑弗遜使用過的古蘭經翻譯本現藏於美國國會圖書館,自 2007 年美國首位穆斯林基斯•埃裡森(Keith Ellison)當選國會議員起,就開始被用於穆斯林國會議員的宣誓就職。

在德國,著名哲學家、思想家歌德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也曾參閱塞爾版本的古蘭經翻譯本,隨即將穆罕默德視為一位“受到造物主啟示的詩人、正統先知”。

在法國,著名作家伏爾泰也滿懷欽佩地在其世界史著作《論民族精神》中引用了塞爾的古蘭經譯本,他將穆罕默德描繪成一位富有靈感的改革家,認為穆罕默德廢除了迷信習俗,剷除了腐敗神職人員的權力。

英國輝格黨人愛德華•吉本在其著作《羅馬帝國衰亡史》中用熱情洋溢的語言對先知穆罕默德做了如下描述:“穆罕默德的信條毫無疑問,根本沒有任何含糊不清的成分,古蘭經是真主統一人類思想的光榮見證。麥加時期的先知穆罕默德就明確拒絕了對偶像、恒星、行星以及所謂聖人的崇拜,他的理性原則是:凡升者必落,凡生者必死,凡能腐朽者必衰敗和滅亡。關於宇宙萬物的造物主,他用理性熱情的態度承認並崇拜一個無限而永恆的存在,他所描繪的造物主沒有形式、地方的限制。任何一位元深諳哲學的有神論者,都會贊同伊斯蘭教的信條,雖然對於我們目前的理解與接受能力而言,這個信條也許過於崇高。”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縱觀整個中世紀的歐洲,最為敬佩先知穆罕默德之人,竟然是著名的拿破崙大帝。拿破崙仔細研讀了克洛德•艾蒂安•薩瓦裡1783 年翻譯的古蘭經法文版,他被伊斯蘭的先知穆罕默德所折服,甚至將自己稱為“新穆罕默德”。薩瓦裡是在埃及完成了古蘭經的法語翻譯,和塞爾一樣,薩瓦裡也寫了一篇很長的介紹,將穆罕默德描述為一個偉大且非凡的人,一名軍事天才,一個懂得如何激發追隨者忠貞的人。

1798 年,拿破崙在前往埃及的輪船上讀到了這部譯本。薩瓦裡索描述的先知穆罕默德令他折服,他認為先知穆罕默德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家和賢明的立法者,敬佩之餘,拿破崙隨機衍生出成為新穆罕默德的願景,他甚至希望能夠被開羅的穆斯林學者們所接受。在拿破崙看來,他所帶領的法國大軍是伊斯蘭的朋友,他們遠渡重洋是為了將埃及人民從奧斯曼帝國的“暴政”中解放出來,他甚至聲稱古蘭經已經宣佈了他自己抵達埃及的消息。

自始至終,拿破崙都對伊斯蘭信仰抱有一種理想化、書卷氣的啟蒙運動願景,他相信伊斯蘭教就是純粹的一神教。最終,拿破崙遠征埃及以失敗告終,他認為,法國大軍之所以失敗,部分原因是因為古蘭經索提到的伊斯蘭教與開羅穆斯林學者們的宗教截然不同。

然而,拿破崙並非唯一一個將自己視為新穆罕默德的人。拿破崙的忠實擁磊歌德也曾宣稱拿破崙大帝就是“世界的穆罕默德”(Mahomet der Welt),法國作家維克多•雨果將他描繪成“西方的穆罕默德”(Mahomet d'occident)。拿破崙本人在生命的最後階段被流放到聖赫勒拿島,期間曾撰文反思自己失敗的原因,其中就提到了伊斯蘭的先知穆罕默德,再次聲稱穆罕默德是“改變歷史進程的偉人”。

拿破崙筆下的穆罕默德是一名無比成功征服者和立法者,具有無限的人格魅力與號召力。拿破崙認為自己與先知穆罕默德極其相似,但他也承認穆罕默德比自己更為成功。

直至20世紀,西方世界依舊認定穆罕默德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立法者之一。許多歐洲基督徒都呼籲基督教會承認穆罕默德作為穆斯林先知的身份與屬性,路易士•馬西尼翁(Louis Massignon)、漢斯•昆(Hans Küng)、威廉•蒙哥馬利•瓦特(William Montgomery Watt)等研究伊斯蘭教的天主教學者都曾明確指出,認可穆罕默德的先知身份,是促進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間開展和平、建設性對話的最佳方式。

時至今日,這種開放的對話依舊在延續,雖然這種思潮很大程度上被衝突的喧囂所掩蓋。就其本質,正是因為歐洲以及西方極右政客試圖通過侮辱先知穆罕默德、侮辱古蘭經來淡化矛盾,最終為西方的反穆斯林政策辯護。

(作者:約翰•托蘭(John Tolan),法國南特大學歷史學教授,他的最新著作為《穆罕默德的面貌:從中世紀到今天西方對伊斯蘭教先知的看法》(Faces of Muhammad: Western Perceptions of the Prophet of Islam from the Middle Ages to Today),由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

--------------
編輯:葉哈雅

出處:IslamiCity

原文:Muhammad: An Anticlerical Hero of the European Enlightenment

連結:http://tny.im/7lJlK

    為您推薦

    發表評論

    電子郵件地址不會被公開。 必填項已用*標注

    1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