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深責之切——《我們要活得有尊嚴》讀後

讀完柏楊的《我們要活得有尊嚴》(又名《中國人,活得好沒有尊嚴!》),內心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久久不能平靜。作為中國人之一,我感到自己也在作者所批評的物件之列。我是穆斯林,原本應該像《古蘭經》所描述的那樣,是“為世人而被產生的最優秀的民族”的成員,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我自己以及我周圍的穆斯林兄弟姐妹的作為,似乎和其他信仰的中國人並無多少差異。

由於作者無情地揭露國人的醜惡,所以網上網下對他的差評多於好評,罵聲多於喝彩。然而,我認為這完全在意料之中。倘若沒有擊中人們的痛處,大家無動於衷,作者寫這本書的真實性倒該受到質疑,因為他所抨擊的很可能與現實無關。而眼下這些差評罵聲,有力地證明:國人的確疾患多多,不僅如此,還有諱疾忌醫的毛病。

我認為,正是因為作者對國人愛之深之切,所以才會冒成為眾矢之的之風險,去揭露國人的種種弊病,而將自己推倒風口浪尖。若非如此,按理,作者智商如此之高,又怎麼會如此糊塗呢?!也因此,我不得不敬佩作者的為人,也不得不嘆服作者愛國的獨特方式。懷著這種讚歎,我毅然從並不寬裕的囊中搜羅銀兩,購買了36冊宏篇巨著《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鑒》,以表對這種有骨氣有棱角文人的尊重。

其實,在我們穆斯林人群中,也不乏柏楊這樣的學者。遠的如艾布·哈尼法、伊本·罕百勒等伊瑪目,近的如哲馬魯丁·阿富汗尼、瑪律科姆·艾克斯、陳克禮等學者,都因堅持原則,剛直不阿,敢講真話,被關進牢獄,受盡折磨,甚至屈死獄中。這段時間被抬出來在網上批鬥的伊瑪目伊本·泰米耶,也是直言不諱,嚴詞批評一些穆斯林背離經訓言行的柏楊式學者。伊本·泰米耶等先賢生前遭迫害,逝後受非議,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他們不迎合所謂的“主流思想”,不屈服權勢的威逼利誘,針砭世人包括當政者的罪惡,是不可排除的重要因素。既然歷史上有諱疾忌醫的蔡桓公,今天的“思想病人”反感思想大師的批評,也並不奇怪。良藥利病卻苦口,這是真主的常道。患有思想病的人不喜歡思想大師,這並不奇怪。如此一聯想,我也就想通了。要求病人或者愚者,要像正常人一樣思考,一樣行為,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令人遺憾和心痛的是,對敢於抨擊錯誤的著名學者的批鬥謾駡,近來有蔓延之勢,這說明我們的思想病人似乎在增多,我們的思想病症似乎趨於嚴重。

我們應該警惕,“良醫”(真正的學者)未獲得“行醫證”或此證被沒收,“庸醫”(無才學者或偽學者)卻被推到前臺,堂而皇之地授之證書,任其大行其道,大行騙術。這不是危言聳聽,某國有個當紅“學者”,竟持有三百多個證書。且不論這些證書的含金量,任何人稍加推理,就會納悶:即使一年獲取一個,也需300年之久;以持證者年齡計,他一年拿10多個證書,也需要30年,也即其人10歲就開始領取“證書”了!如此,其還有何時間鑽研學問呢?!除非這些證書是隨便列印出來的罷了。令人擔憂的是,不明就裡的穆斯林大眾,會為精心包裝的所謂學者的言論所矇騙,而無辜地被綁架到對德高望重的學者加害之人的行列之中。這種情形就像一個人,傾囊娶了一個中看卻不中用的人造美女,被人騙去了巨額錢財卻渾然不知。

真正的學者被禁言,在穆斯林的歷史上並非絕無其有。只是,網路這把雙刃劍,促使這種反常現象愈演愈烈,大有迫使眾多學者閉口的勢頭。君不見,只要誰在網上發表點什麼東西,他就可能成為被抨擊的對象。當然,如果這種“抨擊”採取學術批評的方式即便言辭激烈一點,倒也無傷大雅,甚至還應該受到鼓勵。畢竟,在今日世界,仗義執言、勇敢止惡的信士太缺乏了。遺憾的是,我們聽聞的抨擊,往往來自於那些只會起哄的小丑,這類抨擊最明顯的特徵,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潑糞水,讓人避而不及,他們的言辭中只有憤怒和仇恨,而缺乏事實和正義,更少寬容和忍讓。

眾所周知,伊瑪目和學者是“眾先知的繼承者”(聖訓語),肩負著繼承先知遺志弘揚伊斯蘭真理的使命:“你們應該替我傳達,哪怕是一節經文!”(聖訓語)因此,穆斯林學者必須承擔真主恩賜自己知識的相應義務。世俗文人余秋雨可以畏懼人言選擇退出文壇,以便耳根子清靜。但我們的穆斯林學者卻不能明哲保身,隱居山林,只求自己心靈的安寧。穆斯林學者只能堅持原則,迎難而上,忍辱負重,不計得失,才能不枉安拉恩賜的知識。

宣教原理學告訴我們,“勸善戒惡”者需具備許多條件,其一是對善與惡能夠做出正確無誤的判斷。只有具有真才實學的烏來瑪即學者,才是這方面的專家。倘若學者都沉默無語,無知者掌握話語權,那麼,天下則將大亂。

安拉在《古蘭經》中說:“信士們不宜全體出征,他們為何不這樣做呢?每族中有一部分人出征,以便留守者專攻教義,而在同族者還鄉的時候,加以警告,以便他們警惕。”(9:122)從這節經文我們得知,即使面對出征這種十萬火急的大事,也要留下一些學者來鑽研教門知識,而鑽研的目的不是別的,而是發出使命的警告,發出正義的聲音。然而,如果我們的學者勤學苦讀幾十年,但為了不被“潑糞水”而選擇苟且偷安,不問世事,那麼這已經不是學者自身的逃避,而是一個民族的不幸。

我們還須警惕的一種現象,是學者們成為人人品頭論足,隨便臧否的對象。時不時聽到一些來自沒有任何知識背景的人的高談闊論,甚至信口開河,妄評聖門弟子、四大伊瑪目以及其他著名學者。也許他們只是以此來取樂,或者借此炫耀自己一點可憐的才華,殊不知他們的無知和炫耀,已經嚴重偏離了信士的德行!。

對於先賢,我們沒有理由妄加評論。因為,我們沒有經歷他們的時代,也無從知曉當時的情景。何況,較之于先賢們的知識,我們可謂孤陋寡聞;較之于先賢的德行,我們可謂無顏面對,我們有什麼資格和水準來評判先賢?即便先賢果真有失誤有過錯,我們應該做的,也只能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據薩爾德.本.艾比·旺賈斯傳述,他曾問先知:“安拉的使者啊,哪種人考驗最大?”使者說:“首先是先知,之後是清廉者,再後是優秀之人,然後次之。每個人都要受到與其信仰相宜的考驗。一個人的信仰越堅定,受到的考驗越大;反之,考驗就會越輕。僕人別想脫離考驗,除非他行走在地面上,而能夠不帶任何一件罪過。’”(艾哈邁德等輯錄)先知(願主福安之)又說:“安拉欲賜福於誰,則要加以考驗”。(布哈裡輯錄)真主的這一常道,中國古人也有認識。孟子曰:“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今天,我們時代的人以伊本·泰米葉等著名學曾經者坐牢作為奚落的理由,實際上牢獄的經歷不僅不是他們的恥辱,恰恰相反,這是他們的榮耀!這本書的作者柏楊,之所以在中外讀者中享有盛譽,除了其等身的名著,與其曾被關入死牢的一段經歷不無關係。

“安拉必定不變更任何民眾的情況,直到他們變更自己的情況。”(《古蘭經》13:11)逝去的學者,無論偉大與平凡,早已交出了人生答卷,他們的功過是非,絕對公正的真主定會做出裁決,我們無需費心,更不能越俎代庖。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反省自己,改善自己。當然,是向著積極的方向改變,還是向著消極的方向改變,這就需要我們的學者發出正義的聲音!如果穆斯林學者能向著好的方向改變,那麼,我們的整個穩麥就會有希望!而如果我們穆斯林的整體素質能夠不斷提升,那麼我們國家我們社會的問題就會逐漸減少。

主啊!求你引導我們的學者,求你改善我們穩麥的狀況!

 偰   松

2016年3月25日

于昆明伊斯蘭教經學院

    為您推薦

    發表評論

    電子郵件地址不會被公開。 必填項已用*標注

    1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