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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新一代穆斯林(上):重拾信仰的八零後穆斯林

熱度3848票  瀏覽441次 【共0條評論】【我要評論 時間:2014年5月22日 23:22

馬鈺大步走過來,熱情地握手、擁抱,拍了拍我的後背,說了聲“賽倆目”。他的身上有一股清香,那是朋友從沙烏地阿拉伯帶給他的香水。《古蘭經》說:“真主是喜愛清潔者的。”清洗乾淨,換上整潔的衣服,既是對真主敬畏的表現,也是對他人的尊重。

一、主麻日

為了方便每週末參加伊斯蘭學習班,馬鈺特意從浦東搬到滬西清真寺附近居住,圍寺而居

“今天天氣很好,沒有霧霾。我們相遇在這裡,一起聊天,一起吃飯,身體很健康。擁有這麼多幸福的體驗,我們應該感恩。”馬鈺說。

中午12點多,他剛剛談完業務,乘坐地鐵,穿過黃浦江,步行十多分鐘,來到這家不起眼的清真拉麵館。拉麵館的面積很小,只容得下四五張桌子,老闆是一位撒拉族人。

馬鈺點了碗巴基斯坦炒飯,吃乾淨最後一粒米飯後,他雙手朝上,感謝真主賜予食物,感謝製作食物的人,然後委婉地提醒我,儘量把碗裡的食物吃完。對穆斯林來說,浪費是一種罪行。

馬鈺今年26歲,回族人,經名“阿裡”,取自什葉派擁戴的第四任哈裡發的名字。每週五中午,無論颳風下雨,無論距離多遠,他都會準時趕到這家拉麵館,吃完午飯後,去附近的滬西清真寺禮主麻。

伊斯蘭先知穆罕默德說:“穆民最好的日子是主麻日。”“主麻”是阿拉伯語“聚禮”的音譯,每週五舉行。早晨起床,馬鈺洗了“大淨”,換上乾淨衣服,抹上朋友從沙特帶給他的香水。在主麻日,洗大淨、剪指甲、剃唇髭、點香、懺悔等,皆被視為聖行。

上午,馬鈺接到一位元維吾爾族朋友的電話,對方剛從義烏趕到上海,問附近有沒有地方可以禮主麻。馬鈺向他推薦了滬西清真寺。

滬西清真寺的白潤生阿訇,馬鈺頗為敬重,喜歡聽他宣講“呼圖白”(教義演說詞)和“窩爾茲”(勸善講演)。為了方便每週末參加白阿訇的學習班,他特意從浦東搬到滬西清真寺附近居住,就像以往的那些穆斯林,圍寺而居。

 滬西清真寺始建於民國,如今,這裡已被住宅社區包圍,白色穹隆頂的禮拜殿淹沒在高樓大廈之間。

“不管你是誰,脫掉鞋子,一切平等。在真主面前,沒有高低貴賤,沒有民族、職業之分”

滬西清真寺位於上海市普陀區,始建于民國初年。一個世紀前,這裡是人煙稀少的工業區,來自全國各地的穆斯林貧民居住于此。出於宗教生活的需要,他們租賃了一間小屋,作為臨時禮拜場所。1921年,在上海清真董事會的捐助下,清真寺修建起來。

如今的滬西清真寺已經被一片住宅社區包圍,白色穹隆頂的禮拜殿淹沒在高樓大廈之間。

清真寺入口處的一間清真牛羊肉店,顧客絡繹不絕,綠色招牌上寫著:“信仰主的人們啊!你們可以吃我賜你們的佳美的食物,當感謝真主。”三位漢族老太太正在店裡買牛肉,她們笑著說,自己不信伊斯蘭,之所以來這裡買肉,是因為放心,不會有品質問題,也不會缺斤短兩。

下午1點,清真寺的庭院內已經聚集起上百名穆斯林,地上鋪滿綠色拜毯。

馬鈺跪在禮拜殿前,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頂白帽,戴在頭上。禮拜時戴白帽是回民的習俗,將頭頂遮住以示謙虛,也方便叩首時,額頭與鼻尖同時貼地。

禮拜殿正面的匾額上寫著“敬主愛人”四個大字,兩側分別寫著“萬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主的使者”。殿內空空蕩蕩,沒有神像,只有一座“敏拜爾”——阿訇的講臺。伊斯蘭反對偶像崇拜,禁止製作雕像和畫像。創造萬物的真主是無形的存在,因此,清真寺內從不擺放任何神像。

禮拜殿前的空地上,擺著一雙雙鞋子,皮鞋、運動鞋、布鞋。

“不管你是誰,脫掉鞋子,一切平等。在真主面前,沒有高低貴賤,沒有民族、職業之分,只要心存善念,誠心祈禱,都會得到來自天堂的祝福。”馬鈺說。

禮拜殿前的空地上擺著一雙雙鞋子,皮鞋、運動鞋、布鞋。“不管你是誰,脫掉鞋子,一切平等。”

二、重拾信仰

“你是個另類,別人覺得你不合群。你自己也會懷疑:為什麼我和別人不一樣?”

馬鈺出生於山西大同的一個穆斯林家庭。爺爺信奉“格迪穆”,即伊斯蘭“老教”。父母繼承了伊斯蘭的生活習俗,不吃大肉(即豬肉),但並不忌酒,也很少做禮拜,只是在開齋節、古爾邦節時,去清真寺參加集體禮拜。

“我們這一代的父母,經歷過文化大革命,價值觀和世界觀形成的時候,正好碰上文化沙漠,出現信仰上的斷層,很多宗教的東西在他們身上已經丟失,只剩習慣。就像漢族人過年吃餃子、放鞭炮,因為身邊的人都這麼做,所以跟著一起做,但問起為什麼,很少有人知道。”馬鈺說。

一千多年前,伊斯蘭即已傳入山西大同,大同清真寺是我國唯一一座在《二十四史》中有記載的清真寺,當地還有一座“大人墳”,埋葬著二十四位穆斯林先賢。由於長期處於漢族的包圍下,大同的一萬多名穆斯林受漢族文化影響較大。

小時候,除了飲食習慣,馬鈺並未覺得自己與其他同齡人有什麼區別。在家,父母以先知穆罕默德的聖訓教他以基本的禮儀和道德觀念,例如,不能說謊、不能偷盜、不能欺負別人,但從未刻意培養他的宗教意識,也從未要求他成為一名虔誠的穆斯林,只是告訴他:穆斯林是好人,你應該向他們學習。

進入大學後,遠離家庭,身邊被世界觀截然不同的人群包圍,馬鈺開始認真思考宗教信仰的問題。

“始終避不開這些問題。比如填表格,別人填的是‘漢族’,你填的是‘回族’。別人吃大肉,你不能吃。別人抽煙喝酒,你不能抽煙喝酒。你是個另類,別人覺得你不合群。你自己也會懷疑:為什麼我和別人不一樣?”馬鈺就讀的山西師範大學,兩萬多在校生,只有八十多名穆斯林,而且其中很多人已經“不再講究”。

為了找到答案,他開始大量閱讀歷史和宗教書籍,瞭解回族的歷史,追尋伊斯蘭教的淵源。

馬鈺(左)與白潤生阿訇。為了方便每週末參加白阿訇的學習班,馬鈺特意從浦東搬到滬西清真寺附近居住。

“信仰不只是禮拜,它指向你的過去,指明你的未來。”馬鈺決定重拾祖輩的信仰

“剛開始只是一種民族感情,對伊斯蘭沒什麼特殊的感覺。慢慢地才發現,伊斯蘭和我的家族、我的民族密不可分。”一百多年前,馬鈺的祖輩“走西口”,將伊斯蘭傳往內蒙草原。多年後,他們中的一些人千辛萬苦回到家鄉,拴好駱駝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騎著毛驢去清真寺禮拜。每年,他們還會繳天課、施捨,捐錢修繕當地清真寺。

“信仰不只是禮拜那麼簡單,它指向你的過去,指明你的未來。”馬鈺決定重拾祖輩的信仰,不再是被動繼承上一代的生活習俗,而是主動選擇自己的信仰之路。

他開始自學阿拉伯語,將誦讀《古蘭經》作為每天的基本功修。每週五,他騎半個小時自行車,前往臨汾當地的一座清真寺禮主麻。第一次禮主麻,他就感受到了回歸大家庭的親切。“都是穆斯林兄弟,互相打個招呼‘賽倆目’,就像一家人。”

大學四年,這家清真寺先後換了三任阿訇。臨汾當地的穆斯林數量很少,且被漢族同化嚴重,甚至有信眾醉醺醺地闖入清真寺禮拜,令阿訇的工作難以展開。

最後留下的那位馬阿訇四十多歲,畢業自正統的伊斯蘭經學院。他的子女也就讀於伊斯蘭學校,跟隨他學習阿拉伯語和《古蘭經》。當地給他們一家的資助很少,每月只有800元生活費。馬阿訇對此並不在意,在他看來,信仰遠比財富重要,能夠成為一名有信仰的人,是整個家族的榮耀。

正是從這位馬阿訇身上,馬鈺看到了穆斯林的堅韌和信仰的力量。

一百年前,馬鈺的祖輩“走西口”,將伊斯蘭傳往內蒙。經歷上一代的斷層後,馬鈺決定重拾祖輩的信仰。

兩人在相隔八百多公里的兩座城市,一起朝麥加方向行晨禮,在黑暗中等待太陽升起

從大四開始,馬鈺堅持五番禮拜,以此提醒自己,“不做真主不喜悅的事”。

穆斯林每天須行五次禮拜,晨禮的時間介於拂曉與日出之間。馬鈺每天早晨五點多起床,給遠在武漢的女朋友發條微信,道一聲“早安”。然後,兩人在相隔八百多公里的兩座城市,一起朝聖地麥加的方向行晨禮,在黑暗中等待太陽升起。

白天的三次禮拜在辦公室的拜毯上完成,在外辦公,就找一處乾淨的地方,脫下衣服鋪在地上做禮拜。“對我們來說,禮拜就像吃飯,不管在哪兒,到點了就得吃。”馬鈺說。

請客戶吃飯或公司聚餐,如果選在非清真飯店,他會提前去清真飯店買些飯菜,打包後帶過去。桌上有剩飯剩菜,他會善意地提醒別人,不要浪費食物。“作為少數派,更應該有所堅持,堅守自己的底線。”

做生意,他也有自己的底線。伊斯蘭禁止欺詐,注重契約精神,“對真主起誓,訂下契約後,必須遵守”。馬鈺所在的公司正準備為滬西清真寺做牆面繪畫,禮拜殿門口的兩面空牆以及走廊上的圓柱,按照《古蘭經》描述的天堂景象,繪上藤蔓等寓意美好的紋飾圖案。

工作以外,馬鈺的朋友圈以穆斯林為主,喝茶、打球、旅遊、聽音樂、看電影,偶爾也會玩玩遊戲。他玩過《帝國時代3》,第一幕的劇情設定為16世紀土耳其圍攻馬爾他的歷史,玩家扮演一名蘇格蘭軍官,率領聖約翰騎士團對抗土耳其大軍。

“基督教徒最終戰勝了異教徒。現代背景的軍事遊戲也一樣,只不過改成了美國大兵對抗阿拉伯恐怖分子。”馬鈺笑笑說。

 《帝國時代3》第一幕設定為16世紀土耳其圍攻馬爾他的歷史,玩家扮演一名蘇格蘭軍官,率軍對抗土耳其。

三、求同存異

歷史上的南京曾是一座穆斯林聚居的城市,如今,圍寺而居的穆斯林社區已不復存在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活在痛苦中,吃不飽,穿不暖,在各種極端環境下擔驚受怕。伊斯蘭告訴我們,要知足,要懂得感恩。知感真主。”王峰(化名)說。

王峰是馬鈺的同事,比馬鈺年長一歲,在南京分公司工作,也是一位虔誠的穆斯林。

他出生於甘肅平涼的一個傳統穆斯林家庭。平涼是甘肅省除臨夏回族自治州外,穆斯林最多的地級市。上世紀,這裡曾經是西北伊斯蘭文化的研究中心,民國“四大阿訇”中的王靜齋和達浦生,以及陳克禮、馬良駿、虎嵩山等知名學者,均曾在此傳播伊斯蘭文化。

王峰的信仰之路與馬鈺相似,小時候耳濡目染各種伊斯蘭禮儀,但並未多加思考。“父母這麼做,周圍的人都這麼做,成為一種生活習慣。至於為什麼這麼做,那時候自己還小,不會多想,也沒人告訴你,只是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

2005年,他考入南京農業大學,有了更多的時間,也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開始探尋宗教的意義,由此走上信仰伊斯蘭之路。

“肯定有一個轉變的過程,首先要瞭解伊斯蘭,才會做這些改變。成為穆斯林,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一輩子。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思想上必須有很清醒的認識。”

雖然工作繁忙,經常加班至晚上十一點多,王峰仍然堅持五番禮拜。“每次禮拜花五六分鐘時間,靜下心,感恩真主,很多煩躁會消失。”對他來說,禮拜既是精神的奉獻,也是獲取內心安寧的一種方式。

如果時間寬裕,他會步行去公司附近的淨覺寺,與其他穆斯林一同禮拜。南京淨覺寺建于明朝,由回族航海家鄭和奏請敕建。歷史上的南京曾是一座穆斯林聚居的城市,如今,圍寺而居的穆斯林社區已不復存在。

南京淨覺寺建于明朝,由回族航海家鄭和奏請敕建。歷史上的南京曾經是一座穆斯林聚居的城市。

絕大多數客戶都會尊重王峰的選擇。“對方知道你是一個有底線的人,才會尊重你”

王峰的辦公室裡有四排書架,一排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穆斯林瓷器,這是他正在創業的方向;一排堆滿藝術類書籍,與他當前從事的工作有關;另一排擺放著《尋根定律聖訓簡析》等伊斯蘭著作,旁邊還有一塊棕色的拜毯。

從小到大,王峰就讀于普通學校,接受的是體制內教育。小學和中學有政治課,大學有馬列課,課堂上傳授的意識形態,與穆斯林家庭的傳統教育大相徑庭。

“馬列主義只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它有它存在的道理。但這個世界是多元化的,不同信仰的人應該相互尊重。”王峰說。

求職時,他也碰到過因為自己的宗教習俗而被區別對待的情況。“比如做業務,有些公司覺得你不喝酒,沒法招待客戶,不願意用你。我理解他們的想法,沒關係,我可以去找別的工作。”

同客戶打交道,他有他自己的原則,“不是全靠喝酒、套近乎才能解決問題,無論對身體還是對工作,那都不是一種健康的方式。”

請客戶吃飯,他會儘量選擇環境較好的清真飯店。如果附近找不到合適的店,或是對方堅持,他也會在非清真飯店用餐,但事先會告知對方,自己不能喝酒,不能吃非清真食物,即便是牛羊肉,如果未按清真方式宰殺,也不能食用。伊斯蘭要求,宰殺雞、鴨、牛、羊等動物時,須誦真主之名,然後以鋒利的刀具快速切斷動物的頸動脈和氣管,以減少其痛苦。

絕大多數客戶都會尊重他的選擇。“對方知道你是一個有底線的人,才會尊重你。”王峰說,“前提是,他覺得你值得交往。”

王峰辦公室的書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穆斯林瓷器、藝術類書籍、伊斯蘭著作,還有一塊棕色拜毯。

四、琢己及人

“那些精神的強者、文化的傳播者,還會被‘屠殺’嗎?”馬鈺在文章結尾處慨歎道

“這是我青春的花朵,這是我青春的影片,這茁壯的種子已散播在全國,植根在善良的伊斯蘭青年的心中。”1960年,陝西銅川勞改煤礦,陳克禮寫下這首題為《墓碑》的詩歌。

陳克禮是中國當代著名的伊斯蘭學者、阿拉伯語翻譯家,曾在北京大學東方語言系、中國伊斯蘭經學院任教,後辭職回鄉埋頭著述,翻譯《聖訓經》,並著有《從穆罕默德看伊斯蘭教》等書。1962年,他被扣上“右派分子”的帽子,管制勞動。1970年,他在“一打三反”運動中被冤殺,年僅47歲。

馬鈺對陳克禮阿訇頗為敬仰。去年是陳克禮誕辰九十周年,他買了一套《真友心語》,上冊是陳克禮書信彙編,下冊是陳克禮學術思想文集。

馬鈺保持著每天讀書的習慣,尤其是文史哲類書籍,從韋伯的《社會學的基本概念》到哈尼夫的《天啟宗教眾先知史》,從薩義德的《東方學》到于連的《本質或裸體》。他的心願是今後與朋友合辦一家獨立書店,讓更多的人養成讀書的習慣,培養起獨立的思想。

去年年初,他在一期《讀庫》上讀到沈迦寫的《西齋十年》,講述了山西大學堂初創時的故事,以及當年轟動世界的一樁血案——“山西庚子教案”。

讀畢,他寫了一篇《學在山西》,抒發對家鄉、對伊斯蘭的感情,文章結尾處寫道:“那些精神的強者、文化的傳播者,還會被‘屠殺’嗎?我佇立在大同的清真寺內,獨自一人生髮了如此的聯想。”

陳克禮是中國當代著名的伊斯蘭學者、阿拉伯語翻譯家,1970年在“一打三反”運動中遇害,年僅47歲。

伊斯蘭的核心是“敬主愛人”,敬畏真主,踐行的方式是愛人,愛所有人,包括非穆斯林

王峰的妻子也是一位穆斯林,酷暑時節,仍然穿長袍、戴頭巾,遮住“羞體”。

伊斯蘭並不贊同穆斯林與非穆斯林通婚。王峰解釋,之所以如此規定,不僅是宗教的需要,也是家庭生活的需要。“結了婚,兩個人住在一起,生活習慣、生活理念、價值觀如果不一致,很容易產生矛盾。”

伊斯蘭是一個生活化的宗教,教法滲透至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上至“念禮齋課朝”,下至吃穿住行、婚喪嫁娶。對大多數穆斯林而言,它既是一個信仰體系,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因此,功修不僅僅是在清真寺裡、在拜毯上,更體現在日常的待人處事中,體現在與家人、鄰居、同事的關係上。

王峰是南京伊斯蘭志願者組織的成員,工作之餘,他會去清真寺當義工,打掃衛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去年7月,揚州大學農學院博士生、敘利亞人哈米德罹患白血病,病情危急,無力支付高昂的醫療費用。獲知消息後,王峰和他的朋友們在淨覺寺組織了一場募捐活動,短短一個小時,籌集到七千多元善款。

去年開齋節和古爾邦節期間,志願者們還在淨覺寺發起了向穆斯林小朋友發放節日禮包的活動,活動經費全部來自大家的“乜帖”(捐贈)。

“信仰伊斯蘭,不是躲進深山老林裡獨自修行,而是應該融入生活,融入這個社會,以真誠善良的態度對待身邊的人。只有成為一個好人,你才有可能成為一個好的穆斯林。”王峰說。

最近發生的一系列暴力恐怖襲擊事件,令伊斯蘭在中國民眾心中蒙上一層陰影。王峰說,這些極端分子並不能代表伊斯蘭:“伊斯蘭反對殺戮,禁止傷害平民和婦女兒童。伊斯蘭的核心是‘敬主愛人’,敬畏真主,踐行的方式是愛人,愛所有人,包括非穆斯林。”

去年7月,揚州大學博士生、敘利亞人哈米德罹患白血病,王峰和他的朋友們在淨覺寺組織募捐活動。

五、敬主愛人

清高的真主說:“凡枉殺一人的,如殺眾人;凡救活一人的,如救活眾人”

“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雲南昆明火車站發生暴力恐怖襲擊事件,馬來西亞航空公司的飛機到現在還沒找到。就在剛剛,兩個小時之前,湖南長沙街頭又發生一起砍人事件。……對於這些恐怖事件,我們是堅決反對的。清高的真主在《古蘭經》裡說:‘凡枉殺一人的,如殺眾人;凡救活一人的,如救活眾人’。

“無論哪個國家,當人們說‘伊斯蘭恐怖分子’的時候,他們實際上在說什麼呢?‘伊斯蘭’是什麼意思?伊斯蘭是‘和平’、‘平安’的意思。我們穆斯林見面、告別的時候,用的最多的問候語是‘色倆目’,祝福你平安。和平、平安,是我們這個宗教的特色。你們有誰聽說過‘和平恐怖分子’這種說法?”

下午1點多,滬西清真寺的白潤生阿訇登上“敏拜爾”,開始宣講“呼圖白”和“窩爾茲”,聲音威嚴。

白阿訇今年50歲,出生於一個虔誠的穆斯林世家,從小在滬西清真寺附近長大,求學於中國伊斯蘭教經學院,畢業後在滬西清真寺任阿訇二十多年。他為人隨和,樂於接受新鮮事物,經常結合時下的社會熱點宣講教義,不設立場,不帶偏見。

穆斯林從四面八方彙聚過來,禮拜殿、庭院、走廊、過道,樓上樓下已經擠滿了人,遲到者在寺外的停車場上鋪好拜毯,等待主麻日的禮拜。

上千名禮拜者,既有回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撒拉族等國內少數民族,也有巴基斯坦、土耳其等國的海外穆斯林。他們在上海這座國際大都市謀求各自的發展,有人經營清真飯店,有人擺攤賣清真小吃,有人做和田玉生意,有人做茶葉生意,有人從事藝術行業,有人從事IT行業。

週五這一天,他們出於共同的信仰,雲集於此,聚攏在“敬主愛人”四個大字周圍。

主麻日禮拜開始後,滬西清真寺內鴉雀無聲。信眾們在阿訇的口令下,鞠躬、叩首、跪坐,動作整齊劃一。

“行一個小螞蟻重的善事者,將見其善報;做一個小螞蟻重的惡事者,將見其惡報”

二樓的走廊上,一位中年男子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女孩。男子跪在拜毯上,聽阿訇講道。女孩在走廊上跑來跑去,男子沖她擺擺手,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靜。女孩見我正在拍照,從旁邊的一株植物上,摘了片葉子,跑過來,放在我的手心裡。

下午2點,教義宣講完畢,主麻日的禮拜開始了。原本喧鬧的氣氛立刻安靜下來,人們不再說話,不再做與禮拜無關的事,寺內鴉雀無聲。

一千多名穆斯林面朝同一方向,雙手互握,垂首而立,神情肅穆,安靜地聆聽白阿訇念誦“大贊詞”和《古蘭經》,轉達來自真主的訓導和指示。然後,他們在阿訇的口令下,禮“主命拜”和“聖行拜”,鞠躬、叩首、跪坐,動作整齊劃一。

十分鐘後,禮拜結束,人群逐漸散開。馬鈺仍然留在原地,加禮晌禮。完成所有禮拜後,他將散落地上的綠色拜毯,一張張拾起,疊好後放在推車上。

“舉手之勞,做與不做全憑自己的意願。《古蘭經》有句話:行一個小螞蟻重的善事者,將見其善報;做一個小螞蟻重的惡事者,將見其惡報。”馬鈺說。每年冬天,他都會給西北地方的穆斯林村莊郵寄衣物。

人潮從清真寺的拱門湧出,門週邊著一群乞丐。馬鈺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硬幣,投入他們碗中。

清真寺門口,站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裹著頭巾,說一口地道的上海話。她是上海本地人,家族信仰伊斯蘭。她自豪地提起自己去麥加朝覲的經歷,她的兒子三十多歲,每週五隨她一起來這裡禮主麻。

走出拱門,上千名穆斯林或步行,或乘坐交通工具,四散而去,重新融入這座車水馬龍的大都市。

 走廊上,一位中年男子帶著五六歲的女孩。男子跪在拜毯上,聽阿訇講道,女孩在走廊上自顧自玩耍。

結束語

王峰送給我兩本書,一本是《啟蒙》,一本是《穆聖傳》。書中夾著一張書簽,正面是穆聖的一句話:“你當為今世爾耕耘,猶永生於今世;你當為後世爾勞作,似明日即逝。”反面寫著“琢己及人,修身興族”八個字。

“我們這一代的很多年輕人,重新回歸傳統,重新認識伊斯蘭,不再滿足於不吃大肉、不喝酒這些習俗,而是希望擁有更強大的精神信仰。”王峰說。不久前,他去了趟香港,拜訪灣仔愛群寺時,孩子們在沙目拜後圍成一圈聆聽阿訇講授《古蘭經》的場面,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馬鈺也送給我一本書,書名是《誰是受譴怒者》。作者抨擊了當代中國穆斯林的諸多非伊斯蘭惡習,警告人們不要“把普世的伊斯蘭變成了事實上的民族宗教,把止惡行善的伊斯蘭變成了事實上的私欲膨脹”。

馬鈺認為,新一代穆斯林應該具有自我反省的意識,應該擁有更開闊的胸懷和更廣闊的視野。“不苛求別人,就像別人不苛求你;承認自己不完美,就像承認別人不完美。當穆斯林懷著開放和學習的心態,接受新事物時,伊斯蘭是強盛的。當穆斯林裹足不前,民族主義、地域主義越來越強勢時,伊斯蘭沒落。”

馬鈺說,等自己有了孩子,會把真正的伊斯蘭精神傳授給他們,不再讓信仰出現斷層,不再讓伊斯蘭遭人誤解甚至歪曲。

中國新一代穆斯林(上):重拾信仰的八零後穆斯林

中國新一代穆斯林(下):新媒體時代的九零後穆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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