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孤獨但你精彩——致因巴黎屠殺而被朋友圈邊緣化的穆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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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今天發的朋友圈。我小時候的幼稚園是提供午飯的,但因為我是穆斯林不吃學校的飯,所以每天中午其他小朋友用餐的時候,我就回家吃午飯,然後再回幼稚園睡午覺、繼續下午的課程。那時候社會還比較安定,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獨自走路上學並不是難事。但我要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為什麼你和大家不一樣?如今回過頭來,我覺得這段經歷讓我終生受益,與眾不同是一種恩賜,而孤獨的考驗則是人生一項重大的功修和收穫。

這兩天朋友圈被圍繞巴黎屠殺事件的種種感悟和文章刷爆,一瞬間很多平時從未過問伊斯蘭和穆斯林問題的人們都在引用各種各樣的文字和觀點,而除去圈子裡的穆斯林朋友,絕大多數文字都是指責和拷問我們的信仰。這兩天和我交談的穆斯林朋友普遍對於這些文字感到憤懣和無奈。是的,我感同身受。我們一同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拷問,一時間倍感孤獨。

我注意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穆斯林朋友在朋友圈裡都引用了論證IS不是伊斯蘭,而是美國和以色列豢養的走狗之類的文章。不朋友,這種辯解無法使你解脫。讓我們假設諸如“斯諾登解密”、“百倫特斯網站”、“美國前中央情報局上校”之類的引用都是正確的,即便IS確實是一個偽伊斯蘭組織,那麼這個組織在伊斯蘭世界坐大,就足以說明伊斯蘭世界的病態。這論證本身就是蒼白的,它只能讓你更加孤獨。接受現實,健全自己的內心,孤獨並不可怕,它會讓你更加強大。

我不是心理輔導師,也不是學者。我是一個遵從自己內心體驗的普通人,我想與大家分享我的體驗。解決這一切矛盾的鑰匙並不在反駁和辯解,而在於認識自己和改善自己。今天我想舉例說明我是如何思考兩個來自朋友圈的詰問。

首先,有人高調地把法國穆斯林——法國,與中國穆斯林——中國做了對標,從而尖銳地提出中國穆斯林是不安定因素,是天生的叛國者,是拒絕融入中國主流社會且伺機獨立的恐怖分子。更有人直接喊出了中國應該早些清理門戶的口號。朋友,你不要掉進這個思維的陷阱,它們讓你被動地套上一個“異類”、一個“外來者”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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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穆斯林,比這個中國社會任何一個族群都有權利認為自己是這個國家和社會的主人。無須多說,歷史便是明證。當八國聯軍進攻北京,滿清流亡,士大夫作壁上觀時,在北京的城牆上堅守到最後一刻的中國穆斯林軍團證明了這一點;當北洋政府對英國採取綏靖政策,準備出賣西藏主權的時候,通電全國予以拒絕並組織武力反擊的中國穆斯林領袖證明了這一點;當日本軍國主義者在東京修建清真寺向中東國家示好以掩飾其吞併中國的野心時,在中東各國遊歷宣講揭穿日寇陰謀的中國穆斯林朝覲團也證明了這一點。事實勝於雄辯,歷史揭示未來。不要顧及那些蒼白的詰問,你只需質問自己,為什麼你如這些人一樣健忘!?

中國從來就不存在什麼為大多數人所信奉的“主體思想”,佛教?道教?馬克思主義?現代主義?統統都不是。我們中國人經歷了很多痛苦的社會變革,每一次社會變革中中國穆斯林都是先行者,他們被沒落的元朝所嫉恨,他們被腐朽的清廷所嫉恨,他們被大躍進和四人幫所嫉恨。越是沒落腐朽的當權者就越對中國穆斯林感到恐慌,越是變革和進步的力量就越對中國穆斯林推崇備至。一個社會的主人,就是敢於懲惡揚善,推動社會進步的群體,歷史上的中國穆斯林已經完美地詮釋了這一點。而你,現代社會的穆斯林,有什麼理由自堪落魄,將自己與社會進步的主流力量進行割裂?不要原諒那些質問你為什麼不進步,國家大還是宗教大,穆斯林國家侵略中國時你幫助誰的人。除非他們持有權威醫學機構頒發的“急性間歇性健忘症”證書。

另外一個困擾大家的詰問是:一個代表著黑暗中世紀的宗教已經對現代文明的進步形成了制約,你的選擇是什麼?這是一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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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中世紀”,是歐洲人對自己那段由宗教裁判所主導的年代的稱謂。基督教的火刑柱不僅僅燒死過布魯諾,也燒死過穆斯林和猶太教徒。出於意識形態而獲刑,伊斯蘭社會只處死過自稱先知和神的人,從未處死過認為地球繞著太陽轉的人。與歐洲中世紀的黑暗對應的是多元化的伊斯蘭世界,是多民族多宗教信仰並存的安達盧西亞,埃及亞歷山大港和奧斯曼君士坦丁堡。健忘的某些西方人把自身的中世紀黑暗嫁接到了穆斯林世界,引發了時空和思想上的混亂,從而對現代人進行洗腦。論證“中世紀的伊斯蘭”社會有多麼多麼進步不是本篇的要點,缺了這一課的人請自行腦補。

今天我要講的是中世紀的伊斯蘭世界一個偉大的人,他的名字叫薩拉丁。薩拉丁啊,我們知道!他是庫爾德人,是他率領穆斯林擊敗了來自歐洲的十字軍!是的,薩拉丁擊敗了十字軍,這是他的勝利,但不是他的偉大。

從八世紀到十三世紀這段時間裡,穆斯林朝覲者最大的挑戰不是路途艱辛和十字軍的騷擾,而是來自於阿拉伯半島口岸上貴族的盤剝和阿拉伯遊牧民族的襲擊!很多人可能不願意相信,但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主流的穆斯林世界表述裡面把這段歷史也選擇性的忘掉了!願意腦補的請參考《千尋麥加》(One Thousand Road to Mecca)裡面有各個年代的朝覲者筆錄,有摩爾人、波斯人、阿拉伯人,以及混在朝覲隊伍裡的西方探險者。打劫朝覲者,對於某些阿拉伯半島上的穆斯林來說是一件很好的生意!

而薩拉丁做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情:他將穆斯林朝覲隊伍置於他的庇護之下,無論他們是什麼民族,來自與哪裡。同時他向各港口上的貴族和遊牧民族支付金幣,換取這些朝覲者的安全保障。於是小小的沙漠綠洲麥加成為穆斯林社會現代思想水乳交融的場所,認識了彼此的世界以及信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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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這段記錄,我才明白了薩拉丁為什麼會打敗十字軍,與西方抗衡。原來讓薩拉丁取勝的不是刀劍,是文明,是文明,是文明!(重要的事情說三遍)而文明的基礎,是在自身內部建立寬容、妥協和平衡!薩拉丁的偉大不是對異教徒的勝利,而是對自身問題的改善和處理,哪怕這些問題來得更加複雜和艱難!

好了,現在我們再回到著名的“現代主義者”對穆斯林的詰問。依舊,這是一個好問題。那些自詡薩拉丁的人,如薩達姆、卡紮菲、沙特王侯、“哈裡發”等等等等只是記住了薩拉丁的武力,沒有記住薩拉丁對自身社會的改善。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薩拉丁的母族庫爾德人反而在現代伊斯蘭世界成為一個被邊緣化的群體。勝敗早已分明。

遺憾的是你我無權代表伊斯蘭社會來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你不是薩拉丁,我也不是。但是,你我可以代表自己來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改善自己!“伊斯蘭”與“現代文明”本來就是兩個維度上的事情,沒有可比性。有人推崇猶太文明是進步的適應社會發展的,可是你知道嗎猶太教比伊斯蘭還要教條,連經典都不許用手碰而要用小木棍來翻。但是帶著小圓帽留著長鬍子和辮子的猶太人擁有了當前世界百分之六十的創新項目。所以沒有人挑戰《討拉》(猶太教經典),也沒有人認為以色列獲得技術進步的前提是放棄猶太教信仰。

所以從今天起,做一個勇於挑戰自我的人,與自身私欲做鬥爭的人。從最小的舉動開始,禮讓行人、善待親朋、公平交易、拒絕欺詐,或者拿起一支筆,傳播善意。自身改善的一小步,就是社會前進的一大步。永遠不要在低級層面與人爭鬥,他們只能讓你的思想和行為變得極端。每和愚人過一招,你的力量就會少一分。而每和自己過一招,你的力量就會增長一分。

如果你問我,問什麼對於這些詰問和孤獨有這樣的免疫力。我可以告訴你,因為我相信自己的直覺體驗。我在世界各地行走七年,近距離接觸西方文明和穆斯林群體,然後我又沉澱七年,把自己的經歷和思路整理成文,我僅僅敢說自己看到了問題的本質,尚且不敢解答問題。解答問題同樣是一個親身實踐的過程。所以網路社交媒體上那些百度了7分鐘,然後又用7分鐘劃拉出來的文章觸動不了我。同樣,我奉勸穆斯林朋友潛心實踐,真誠表達。不要陷入二元對立的體系裡與缺乏經驗的鍵盤俠進行低級別的鼓噪。

【轉自“初夏的飛鳥”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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