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窮人之父”阿布杜爾•薩塔爾•艾德希

巴基斯坦窮人之父阿布杜爾·薩塔爾·艾德希 (Abdul Statter Edhi) 國葬在一片肅穆悲哀中結束。幾十萬人送行,總巴統、總理、三軍司令等悉數參加。可謂極盡哀榮。那麼,這位平凡老人憑什麼贏得如此尊重呢?

讓我們一起閱讀《每日電訊報》首席政治評論員彼得·奧本 (Peter Oborne)的一篇文章。此文寫于阿布杜爾病重期間。原文作者是個非穆斯林,在個別詞語使用和某些視角會有欠妥之處,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瞭解阿布杜爾·薩塔爾·艾德希的平凡但偉大光輝 的一生。

————綠色童


在我記者的職業生涯中,我見過總統、首相、退位的君主。

但我從未見過一位聖徒,直到面對巴基斯坦社會工作者阿布杜爾·薩塔爾·艾德希。僅僅在握手的瞬間,我已感受到一種神聖的臨在。

我在艾德希先生設立在卡拉奇的救護車中心工作了兩周。在那裡,我聽說了艾德希先生不同凡響的一生。

這位82歲的老人,一生都像苦行僧一樣生活,這已經成了他的個人標籤。他常年穿著一件藍色的長袍,戴著巴基斯坦的傳統真納帽。這種款式的帽子因巴基斯坦開國領袖穆罕默德·阿裡·真納而得名。

而除了穆罕默德·阿裡·真納,在巴基斯坦,也只有艾德希先生享有民眾最高的敬意。我們的談話不停地被前來致敬的人們打斷。

艾德希先生告訴我,60年前,他站在卡拉奇的街角乞討,想籌款買輛救護車。最終他只籌集到夠買一輛破舊的小貨車的錢。而就是這輛小貨車,後來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

艾德希先生逐漸在巴基斯坦建立起多個慈善中心,有孤兒院、精神病院、戒毒所和棄婦收容所。他為窮人提供食物,他掩埋亡者。他的憐憫沒有界限。

艾德希先生1928年出生於西印度的古吉拉突邦。1947年巴基斯坦建國,印度和巴基斯坦的邊界衝突頻發,數百萬人喪生。為躲避戰火,他和家人遷至巴基斯坦。

正是在那時,身無分文的艾德希先生站在卡拉奇的街頭,開始了他一生的使命。

年僅20歲的他加入了由門蒙族穆斯林創辦的慈善機構。

一開始他充滿熱情,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家慈善機構的援助對象只是門蒙族人。

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機構管理人員:“如果不能平等對待所有的窮人,人道主義工作就失去了價值。”

在那之後,他創辦了自己的小型醫療中心。每天晚上他就睡在中心外的水泥椅子上,確保即使有人在夜間前來,也能得到幫助。

而與此同時,他不得不面對門蒙族的敵意。他們要殺死他。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也為了尋求知識,他一路乞討,踏上了前往歐洲的旅程。

一天早上,他在羅馬火車站前的椅子上醒來,發現鞋子被偷了。他認為反正是身外之物,對此全不在意。

不過,第二天有位老婦人送給了他一雙長筒膠靴。靴子足足大了兩碼,他就穿著這雙靴子踢踢踏踏地走完了剩下的旅程。

在倫敦,他對英國的社會福利驚歎不已。同時他也敏銳地感覺到這可能會鼓勵國民產生過度的依賴性。在倫敦有人為他提供了一份工作,但他拒絕了。他說:“我必須為巴基斯坦的人民做些事情。”

從歐洲回國後,他的命運就已註定了。20世紀50年代的巴基斯坦沒有社會保障,他決定用一己之力改變這種局面。這是他人生中的艱難時期。他貧窮窘迫、鬍子拉碴,也沒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前途。先後有七位女性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求婚。於是他轉而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他開著破舊的救護車在信德省穿梭,收攏屍體,送到警察局,等待出具死亡證明。如果屍體無人認領,他就親手掩埋。

艾德希先生1996出版的自傳中記錄自己在“河裡、井裡、路邊、事故現場和醫院收攏發臭的屍體。家人捨棄他們,官僚丟棄他們。我把他們撿起來,清洗、掩埋這些在時局中遇害的人。”

我見過艾德希先生早年的照片。照片裡的面龐有一種革命家或詩人的神采:漆黑的鬍子,神采奕奕的眼睛。他自傳中的內容也像詩篇甚至雕像那般厚重、動人。

艾德希先生發現在巴基斯坦有很多婦女殺死初生的嬰兒,這些孩子大多是非婚生子。

有一個嬰兒在清真寺門口被石頭砸死。艾德希先生憤怒地說:“這個嬰兒有什麼罪?誰有權懲罰無罪的人?”

為此,艾德希先生在每個艾德希中心的門口放了一個小小的搖籃,並掛了一張海報,寫道:“不要再犯罪了:把你的孩子交給我們照顧吧。”至今,艾德希先生已救助了35,000個嬰兒,並為其中約一半的孩子找到了領養家庭。

他的善舉又一次和宗教領袖產生了衝突。他們聲稱領養的孩子不能繼承父母的財產。艾德希先生則指出,他們的反對違背了宗教的最高宗旨。他說:“小心這些假借真主之名的小動作。”

艾德希先生逐漸成為了巴基斯坦的道德權威。這引起了腐敗政客的注意。1982年齊亞將軍宣佈成立顧問委員會,依照伊斯蘭的主張裁定國內事務。

艾德希先生對此表示質疑:“我代表數百萬底層人民,認定這是非法的統治。”

他在拉瓦爾品第的國民大會上演講,痛斥政治腐敗。他向在場的所有議員,包括齊亞將軍本人宣稱:“人民被忽視得太久了。總有一天,他們會不顧一切地站起來,推倒奴役他們的牆。記住我的話。好自為之。”

艾德希先生把政客比作罪犯。他質問道:“我為什麼不能像鄙視強盜那樣鄙視這些道貌岸然的無賴?他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權勢,仿佛這是通過高尚的手段得來的一樣。”

他的公正為巴基斯坦人民帶來了福音。每當員警和犯罪團夥開火的時候,只要艾德希先生和他的救護車趕到,雙方就會停火。

艾德希先生在自傳中寫道:“他們會停火,直到傷患被抬上救護車,引擎發動,才會繼續開戰。”

艾德希先生終於有了太太,比爾吉斯女士。他把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帶到了婚姻裡。當全家擠在一輛救護車裡前往朝覲的時候,他不允許比爾吉斯攜帶額外的衣服,因為他要在車廂裡裝滿醫藥用品。

到達俾路支斯坦的奎塔時,氣溫驟降,他才讓太太買了一件俄羅斯士兵的外套。當孩子們長大,他甚至沒有時間參加女兒的婚禮。

正是這樣的心無旁騖才換來了輝煌的成就。如今,艾德希基金會已延伸到全球各地。艾德希先生在整個穆斯林世界開展救援活動——從1983年的黎巴嫩內戰到2007年的巴格達暴亂,都有艾德希基金會的身影。

艾德希先生和他英勇無比的救護車隊目睹過各種駭人聽聞的慘狀,拯救過無數人的生命。

艾德希先生的一生貫穿了巴基斯坦的歷史。他完美地實踐了巴基斯坦開國領袖真納的國家願景——以伊斯蘭為基石,同時向所有宗教和教派伸出援手。令人傷感的是,艾德希先生的一生恰恰與背叛了真納理想的巴基斯坦利己主義政治階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天傍晚,在卡拉奇的夕陽下,我問艾德希先生對巴基斯坦的未來有怎樣的預見。他說:“除非現狀改變,否則我預測將有一場革命。”

(彼得·奧本/文,阿米娜/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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