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主之約-伊斯蘭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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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主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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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教導我基本人生信條的時候,也許從沒想過8歲的我會如何付諸實踐。

“真主與你同在”是父母的口頭禪,他們說,這句話可以幫助我度過一切艱難困苦,畢竟,他們不能永遠伴我左右。我很小就學會了向真主祈願,沒多久,就開始付諸實踐——和他定約。我蹲著,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把手放在嘴上——防止有人聽見或者打擾,然後對著手掌向真主小聲說出自己的請求。

8歲的時候,我和真主訂了第一個約。那天醒來,我的嗓子啞了,我很擔心不能和同學們一起唱歌、朗誦,害怕他們一起開心玩樂而我獨坐。於是在巴士上,我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小角落,蹲在那裡,祈禱真主:如果能讓我嗓子變好,我保證至少兩天按時禮拜,或者不說謊。在我看來,這很公平。另外我還有“贈品”——保證對姐姐好。

成功了!很快,我就和同學們鬧成一片。這次我雖然努力了,但並沒完全守約。可這並不妨礙我和真主定更多的約。為了彌補上次的不足,我作出了更詳細的承諾。

爸媽吵架的時候,我祈禱他們快些和好,條件是我一整周按時禮拜、不撒謊、不和姐姐打架。我也為考試祈禱。我定的約越來越多,實現的也越來越多,越發相信真主與我同在。我想,這加深了我的信仰。但是,我錯了。

五年後我才意識到,信仰在真主離開我時到來。

2008年12月,以色列開始轟炸我們,我卻無處尋找真主。禮拜、定約都沒有用。我剛剛期末考試完,在回家的路上,大地突然變成了地獄。我住的Shijaiya區離以色列邊境很近。從我們的房頂上可以看到巴勒斯坦人被趕出前居住的房子——現在裡面住著以色列人;還能看到大片空地,是巴勒斯坦人無法頂住以色列狙擊手的不斷殺戮而丟棄的。父母的窗戶上還有狙擊手留下的一顆子彈,是射向媽媽的,當時她正向外看,謝天謝地,槍手沒有擊中她。

每次轟炸好像都要把我們帶走。每一次轟炸的閃光都離得那麼近,於是我躲在毯子下,頭上壓著三個枕頭。但那聲音輕易地就穿過了層層遮蓋,直刺到我心裡。我祈求真主,如果家人遭遇不測,也把我帶走。我想起一段聖訓,說三個人困在山洞裡,每個人都開始講述自己的好,以便得到真主的幫助。於是我開始數自己做過的好事。我也想起了自己做過的壞事:欺負同學,沒同媽媽講就去朋友家,多拿了一謝克爾去學校,直呼數學老師的名字,抓了只受傷小鳥放在管子裡,偷看姐姐日記,踢了說我矮的男孩子,告訴媽媽是哥哥吃了開齋節餅乾,懷疑朋友,趁媽媽出門把她的化妝品塗在臉上——我祈求真主寬恕我。我祈禱真主寬恕我的罪過,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能在我身邊。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否還像小時候那樣向他祈求。我幾乎失去了信心。

父母也很害怕,主要是為我們的安全擔心。12天無情的轟炸,我們都精疲力竭,極度恐懼。父母讓年齡最大的哥哥把我帶到住在加沙中部的爺爺家,那裡也許會安全些。沒有車,我們得步行去,希望不會被頭上的以色列無人機看到。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一直不停地走著,滿懷信心。到爺爺家時,我幾乎暈倒。這裡就是天堂。叔叔給我端了杯水,我一言不發,喝了下去。這一夜,我終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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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mza)

 今生遭遇的第一次大轟炸改變了我,教育了我。我想,意識到祈禱永恆是無法改變現實的時候,也是失去童真的時候;與真主定的約帶不回那次襲擊帶走的兩個表兄弟,也帶不回2014年夏天襲擊中失去的堂兄Hamza。——這次襲擊持續了51天,五十一天的死亡、恐懼、失眠、數亡者、爆炸、轟炸、閃光。襲擊始于齋月(穆斯林按降示給穆罕默德先知的天啟《古蘭經》要求進行齋戒的月份)期間。死亡了成了齋戒中的我們每天要面對的現實。齋月結束了,開齋節(標誌著齋月結束的節日)來了又走了,死亡還是無處不在。

由於轟炸引起的火災,我們沒法去Hamza家,不能安慰他的母親Zinat姑媽。兩天后得知,Hamza死了。父親必須得等到停火後才能去安慰他的姐姐。他回來的時候一言不發。他終於振作起來後,一連幾天,只是不斷地說Allah Yerhamu(祈求真主慈憫他)。我相信,烈士們去了樂園,他們在那裡注視著我們。Hamza也在那裡,像我們為他祈禱一樣為我們祈禱。

在我親歷死亡以前,我為最愛的《哈利·波特》中的天狼星悲傷。不過,再翻回去,還會看到活著的他。在《哈利·波特》裡面,當一堵牆、一整棟房子倒下時,他們用wingarduim leviosa(漂浮咒)或者Immobulus(全部定身咒)就可以逃了。2014年,以色列開始又一次襲擊的時候,我開始瘋狂地一遍一遍地讀《哈利波特》,七本,即便要考試。天狼星死後,哈裡試圖找到方法讓他回來,但一切都是徒勞。——即便在小說裡,你愛的人也回不來了。

Hamza是姑姑的大兒子,她眼中的這道光現在熄滅了。我盯著雪白的天花板,聽著牆壁外面的槍聲、導彈聲,想像著姑姑瘦小的身子因悲痛而骨瘦嶙峋。的確,大兒子是母親的貼心肉。我祈禱Hamza的死只是謠傳,他或許能找到回來的路,然後對著我們喊:“給你們個驚喜!”然後我們嚷嚷著告訴他他的玩笑有多爛。但我的祈求,祈求Hamza回來,儘管迫切、真誠,卻是徒勞,就像其他人家、其他朋友在以前以色列的襲擊中喪生時我所做的祈禱一樣。

姑姑的房子距離我家約8米,在我們逃離Shijaiya那天,被夷為平地。現在那裡什麼也沒有了,只剩下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他們沒能從廢墟中搶救出任何東西。什麼也沒有搶救出來。姑父用了8年時間為親人建了一個家園,一次轟炸中的一顆導彈就無情地摧毀了它,只幾秒鐘,多年的辛勤勞作、生活記憶毀於一旦。就是說,他們沒有任何與Hamza有關的東西。甚至沒有一件留有他味道的襯衣。沒有信件,沒有梳子,沒有日記,沒有鑰匙鏈。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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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Shijaiya)

 2014年夏,當我們被迫逃離Shijaiya時,我自私地祈禱我們的房子能倖免。離家前,我希望自己能有一個魔法袋——赫敏在比爾和芙蓉的婚禮上,和哈裡、羅恩逃離食死徒攻擊時做的那個袋子。她能把所有東西放在一個小袋子裡。那一刻,我只想要個這樣的袋子,把所有詮釋我的生命的心愛之物保存其中。我們是幸運的,房子幾乎保持完好,那個夏天,以色列摧毀了2萬多棟房屋。

真主利用艱難的環境,以一種方式或另一種方式考驗人的信仰。對我的考驗就是,在難以應對的狀況中,看我是相信他還是遠離他。這種時刻證明了我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我發現,他從沒放棄我,是我不時地屈服於絕望。我第一次祈禱的時候,是出於恐懼、害怕懲罰而守約,我並不以此為恥。那天,姐姐還嘲笑了我。我越是祈禱,這個約定愈發變成一種與真主的直接關係。我不否認,我有過憤怒,有過不滿。是的。但是,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我離他更近了。我想這是一種信仰,這信仰讓姑姑每天早晨醒來能面對一個沒有Hamza的世界。

我恐懼的是,談論姑姑被夷為平地的房子如何成了個稀鬆平常的事情。人們變成了數字,社區的風景、人們、家園、建築、市場變成了量化的統計資料。我18年的人生一天之間縮成了一個數字?這讓我渾身發抖。有段時間,我試圖記起姑姑房子的樣子。有多少扇窗戶?哪扇門通向廚房?Iman的衣櫥上貼著什麼貼紙?睡在窗邊的是Reham嗎?牆壁是什麼顏色的?遺忘就似背叛,但是,我忘記了。現在我每天經過那片廢墟,那只是一堆沒有記憶的殘骸。我自私地感謝真主,我們的家倖免於難。

姑姑終於來看望我們了,她極力避免談論任何與殺死她兒子的那次轟炸有關的任何事情,但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我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她的聲音開始是正常的,但當她提到Hamza的時候就開始顫抖。忍住眼淚的她開始消散,露出脆弱的她。眼淚盈滿她的眼睛。

我從未能把頭腦中的死亡與現實中的死亡聯繫在一起。很多人說,接受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但我無法接受。Hamza本該活著的,結婚、生子、用父親的名字給第一個孩子命名。他比我大,所以我一直都不太瞭解他。那天,在那個房間裡,面對姑姑,我多希望自己曾經更多地和他相處過。有時,失去的感覺讓人難以置信。一個人怎麼可能這一刻在這裡,下一刻就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永遠不會接受。我會努力,繼續與真主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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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o’aa Mohaisen

編譯:@veilsoflight

來源:http://wearenotnumbers.org/home/Story/62#.VbY12jEQhxk.facebook

導師:蘇珊·阿布哈瓦

發表日期:2015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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